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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下山》影评：守住阵地是臭味知己，跳出瞎搞是指定败笔

（文/向简）我特别想打三颗星，客观2星，加1星作为我喜爱小凯的证明，但觉得这样对不起大部分一般的，正常的，还行的电影（它们应为3星水平）。
　　
　　关于此片，连我——自问是深爱陈小凯那达则士大夫、穷则孔乙己的拧巴怪叫式的封建精英风骨及表演风格的人，都实在找不出喜欢这部电影的理由，如果一定要找，那大概是前1/5或1/4的好戏，奔着四星而去，从王宝强为范伟报完仇、那个叫什么心川的人出现截止，前面的戏浑厚，中正，叙事强劲，吐纳的人情、人性也都还贴切。这时的我也带着劲，心里喊着：好样的，陈小凯！保持住！别抽风！无过就是功！雪耻很轻松！（尽管在宣传梅兰芳时，当记者问到是否是为无极雪耻时，陈小凯用他那拙劣的，滑稽的，但又有些心酸的强硬口吻反驳道（大意）“我无耻可雪！一般呐，我们谈到雪耻那得有国仇家恨，这哪跟哪啊！”）
　　
　　范伟全家一死，片子也就死了，此后就开始一步步暴露出稀巴烂的本色。全剧其实很简单，无所谓剧透不剧透，就是王宝强拜师父，拜一个死一个，拜一个死一个，每个死人事件代表红尘人世原罪之一种，譬如情欲，嫉妒，恩仇私心。这主题和题材都没问题，问题在手艺，在荧幕叙事的本体，在剧作结构，简单几个人物的爱恨情仇，编得非常不流畅——要深究原因，这就是，这是此片失败最重要原因之一：想一出是一出，一惊一乍，特别是到最后，场景与场景的连接更加诡异，心虚，心慌，譬如宝强跑到张震面前报告郭富城死了，话音未落，张震大吼一声“哈！”，拍案而起！然后切走转场！快马加鞭报仇去啦，这是剪辑师手抖了吗？还是不小心删了一块素材？或是为了要突出节奏？——节奏有快有慢，风格有彼有此，但都得技术过关，手艺及格，上面这些问题是硬伤，跟风格没关系；尤其是结尾，草草大全景，草草画外音，草草定格，黑场！感觉像是兜了一摊shit跑接力，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洒出来了，连捂带跳，快点快点，黑场结束！然后按住未定的惊魂说啊还好完了——你就这么心虚啊。
　　
　　由于想一出是一出，各种人物约见，报仇，长谈，回忆，拜师，被杀，又见面，又回忆，变得特别任意，特别小儿科，特别业余，人物的每一个行动，要么隔太远要么撞车，要么拖沓要么跳跃——以上才是关键，至于什么魔幻风格，LOW动画，飞到太阳里月亮里去了，都尚在其次，运用之妙在于一心，你玩得转怎么玩都行，太多作者电影导演拽个性了，拽到九霄云外，但你得玩得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步神作一步狗屎。由于此片动作设计是袁家班成员，以及太极、漫画、浪漫主义的武打风格跟星爷的功夫是一样的，这里就有一个很好的比较，谷轩昭的动作设计，为降魔篇和功夫效力，就很自然，不会让人如鲠在喉，但到了此片，就变得特别刺眼，特别出戏，特别——没劲，为什么？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上来了——不流畅，不统一，想一出是一出，碎片，乱七八糟，还夹杂着那小凯沾沾自喜的，津津乐道的人生感悟，枯树开花，不离不弃，不嗔不怒之类的口诀再由演员煞有介事、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卧虎藏龙》中李慕白也有类似不应不变舍己从人的口诀，但你看人家是怎么做到与全片水乳交融浑然统一的）。但我不得不说，此片人生道理的植入，比《无极》还是要好多了，为什么？因为《无极》里的人生道理主要由极少数的人物，在极少数的时候说出来，什么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好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好像你爱上一个人，婴儿长出第一颗牙等等，显得特别突兀，因而喷饭。此片的人生道理是展开讲的，导演似乎料到观众可能会不屑，索性展开讲了，长篇大论，辅以动画效果作为注解，什么花开花落，猿猴瞪太阳等等，都给你拍出来，这下你没话说了吧，看你再说我不着调，我给你拍出来，拍实喽！——唉，说到这里，觉得小凯还是憨实的，他就是太较真，但总是钻到一个眼子里去了，永远无法客观，无法平衡顾大局，无法实事求是。
　　
　　再来谈表演，李雪健片头那虚静岿立，嘴皮子轻微扯一下但肉不动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当年对着孙周的燕太子丹缓缓说出“你是我的兄弟”的秦王嬴政的嘴脸，总之“健壮”俩兄弟演得当然不用说了，还有带着国配版PK神韵的王宝强（王宝强要不就是配PK的时候还没从道士里走出来，要么就是演道士时还没从PK里走出来，总之一个德行，完全可以互换，就是那种憨笑憨傻耿直的阿甘性格），也可以说是没有瑕疵的完美演绎，还有范伟，郭富城，邪恶的元华，以及每部陈小凯片必有的阴阳人角色（此次由吴建豪倾情牺牲），以及不清不楚的“男性情谊”，这些演员都演得很卖力，演员一点错都没有。如果说表演是珍珠，导坏了的电影是断线的珍珠，那都是在侮辱穿珍珠的线，我只能说演员好比是上等的国画墨水，饱和度好，颜色纯，耐久，稳定性高，但小凯的一通编导，成品就好比拿着大笔蘸着上好的墨水一通乱写乱画，到头来就是小儿涂鸦，浪费墨水，暴殄影帝。
　　
　　本来没想要说这么多，因为陈小凯就那么点东西，缺点也显著，优点也显著，长处也不变，短板也不变，你甚至可以用一套概括小凯一般性特点的语句，通用他除霸王、刺秦、梅兰芳之外的任何一部影片，也绝不会有差池。但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导演连自己最擅长的风格也不要了，最善守的阵地也放弃了，缺乏想象力的、枯燥的反重力的动作展示，冗长无趣，毫无必要，纯粹充时间（如果你要玩超现实，那就索性想象力丰富一点，才华横溢一点，搞点让人眼睛一亮的设计也好，但张震玩桌子的桥段，把水震飞然后用来杀人，以及各种飞来飞去跳来跳去，特别没劲，刘志豪担任动作设计的倚天屠龙记里灭绝师太也有用水杀人的情结，当年用土法拍摄，那个桥段可能就是0成本，但意境和效果那么深邃，但现在呢，有钱了，特效用足了，神却没了……但这不知是谷轩昭陈虎他们的错还是小凯的错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年纪轻轻就凭着冲劲、天赋和时代的馈赠而在欧洲电影节有所斩获的导演们，一旦上台，很快就成了大腹便便的自大狂，江郎才尽的重复狂，明明是作者电影导演，但由于尚未成熟的混乱的电影制作体系和原始积累阶段的商业气候，都可以滚雪球，赢家通吃的操刀商业大制作了，甭管自己瓶颈在哪里，适合不适合，拿着资源一通乱用，只有上台机制，没有下台机制。本来，这些商业电影主流叙事不及格的导演们，如果固守一隅，手工作坊，守住自己的阵地，纵然缺点显著，但也优点斐然，纵然无法成为洪尚秀，小津，伍迪艾伦那样固守自己的导演，也可以像娄烨，陆川，那样毁誉参半，喜欢他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不喜欢他是意识形态性格灵魂看不惯，也绝不至于电影文本的一无是处。尽管小凯在搜索的宣传致辞时，自夸道自己是“锐意进取”，敢于尝试不同题材，不同风格，但明白人都知道，抛开这些“大词”，其背后的实际情况是什么——搞不清楚状况，瞎搞，赢家通吃，利令智昏，自我膨胀，和我们社会任何组织都普遍存在的一众太监伺候皇上的搞法，小凯自己说，他拍电影是画龙，每片鳞甲怎么摆都在他心里了，总之他独裁统揽了，他对则都对，他错则都错。台上的老人因为一朝占茅坑，而能终身不拉屎，浪费天下的摄剪演员服美道，着实让台下的人们哀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