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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成)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病。四五十年代的中国,写满饥饿、贫穷与战事。小孩与狗抢食,又被老人夺去,一记空鸣一声巨响,城市在炮火之中轰然倒塌。老人的食物,也吃不上嘴了。陈月容抱着小女儿,穿过尸横遍野的街道,寻找丈夫和大女儿。在被炸毁的车站前,一罐子米饭倒在地上,她只找到了丈夫的尸体。为了生存,她带着大女儿,企图逃过关口,去对岸贩毒。房道龙作为警察对她说:“你知不知道这样被抓到要蹲大牢的?”她说:“饭都吃不上了,顾不了那些。”
房道龙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干着警察的差事,另为国民党干着特务的活。他需要不停的花重金买黑土(毒品)侍候他重病的老婆,还要拿命去给国民党办事。最终,他在一次行动中逃过日本鬼子的砍刀,捡回一条命,结果老婆病死了。此后,他带着两个儿子,她带着两个女儿。在炮火连天的年代,他们不顾生死的相爱。
她哼唱着《永远的微笑》。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
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
心上的人儿,有多少宝藏,
他能在黑夜,给我太阳。
我不能够给谁夺走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够让谁吹熄胸中的太阳。
心上的人儿,你不要悲伤,
愿你的笑容,永远那样。
在建国之前,这首歌唱出了动乱年代对爱人最深情的眷念。大多数人最终面临着“荒烟蔓草的年代,就连分手都很沉默”的结局,而一对佳人,在战争年代,深深的谈了一场动情的爱。他们是成龙的父母。也是旧时代中,把诺言看做生命,把爱情当成信仰的一个人群的缩影。那时没有电话,他满大街张贴着寻找她的消息;人们在一个城市里,却只能日复一日的坐在车里到处搜罗她的身影;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和问他:你,还在不在?一旦失联,就会死别。
有多少人,会在时代的迷雾与动荡的局势中,选择与一个可以共享一口饭的人搭伙过日子?为了生存,苟且都算有人性。忠贞与道德,是茶余饭后的事情。在战火连天的时代,爱情是奢侈品。可是,他们就算辗转三座城池,也要千山万水的相爱。易地而处之后,以强大的信念支撑,彼此守候与找寻,直到最终相守,更显难能可贵。对的,我就是这个活在21世纪,在《烈日灼心》、《聂隐娘》、《三城记》同时上映的今天,毫不犹豫的选择看一场乱世爱情的年轻人。有时候,新时代的食物太多、衣服太多、时间太多、情人太多,但,爱情太少。
2、你不是贵族,我们凭什么相爱
以上,是一个发生在大半个世纪之前,真实的爱情故事。当今,我们确确实实,进入了一个唯物质论的时代。爱情的发生,往往以经济条件符合要求为前提进行。一栋别墅,比一个爱情,来得坚实得多。人们谈恋爱、失恋、再谈恋爱、结婚、离婚、二婚,犹如一日三餐,变得稀松平常。看对眼,条件不错,可以很快进入一段感情;吵架了,彼此厌倦,又可以很快抽身离开。人们还发明了这样的句子“所有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人们只想好好享受一段纯粹的恋爱,不加任何负担!人们害怕承诺,不愿负重!
但是,爱情是发展为婚姻的必经之路,婚姻本来就是有重量的。它是情感、血缘、责任、未来的总和。它把两个遥远的陌路人置放于一栋房子里,就是要让人去重建人生。那是你们的生命之屋,你们除了共同面对琐碎的生活,还将开凿出更深远的美好。比如,一个小生命。可是这样的时代,人们可以为了享受好的物质条件而出卖身体、可以为了不再孤独而慌不择食、可以为了满足情欲而处处调情。人们每天都在闹市中穿梭,在欲望中来回。
人们害怕贫穷,就像害怕洪水猛兽。以至于,人们宁愿牺牲1949年之后建立的单偶制,让自己进入形婚或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之中。有时爱情徒有虚名。婚礼上一句煽人泪下的我愿意,只是一个临时的电影场景。人人都是演员,人人都在演戏。挑选伴侣,大多数人的OS不就是:你没钱,我凭什么爱你。
3、太多人都不爱看,这样脱离时代的电影
《三城记》豆瓣评分很低,甚至在同类电影下方出现《我想和你好好的》和《前任攻略》这样的奇葩烂片。这个穿越了2辈人的故事,难以让这一代的年轻人共鸣。它或许只能感动成龙自己家族,或者经历过动乱年代的长辈们,以及,那么一小撮愿意蹲守在电影院里,踏踏实实守着文艺爱情电影看两小时的人们。
当然,我也承认它各种的不好,例如,仿佛只有在李安的调教下,汤唯才能是演员,而在许鞍华或者张婉婷这里,汤唯只是汤唯。从《黄金时代》到《三城记》,她甚至都忘记了卸妆,便直接跑到了另一个片场。但是,这个电影又是多么美好。我想起《走出非洲》里梅姨饰演的凯伦,在二战背景下,她作为富家小姐因为贪慕虚荣,为了一个爵士夫人的头衔嫁给了并不爱的男人。但是,她在炮火中为丈夫送粮食、她独自经营偌大的咖啡园、她为黑人争取土地,她爱的情人热爱非洲自由的土地,宁愿当一个游猎人,也不愿给她一纸婚书。但是,直到她的咖啡园被一场大火烧毁,她失去一切,她的情人对她说:
“我跟你一起去蒙巴萨吧!”——他愿意为她放弃自由。但最终伴随着情人的去世,她独立优雅女性的形象跃然荧幕之上。她在经历过一切磨难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情况恶劣到我认为无法支撑时,我让它变得更糟。”在失无可失时,她反而变得内心通透,与刚到非洲的时候相比,她不必时时提及她的行李她的瓷器她的仆人她的爵士夫人头衔,现在,她拥有了她自己。到《三城记》里,陈月容太具备这种伟大女性形象的雏形。如果没有碰到房道龙,她的人生,就能自动生成一部动人的电影。可是,她遇到了一个爱人,于是,就产生了一段动人的爱情。
无论今人是否理解,我依然喜欢这部电影。要相信:命运的屠刀,只会伸向那些茫然胆怯,切图讨好它的人,却愿意对强者网开一面。无论是对爱情、或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