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豆瓣，小冷门）《我的青春期》向我们揭示了一个藏匿了多年的秘密：中学时代的爱情是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诸位请注意，我说的不是单恋，想必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各位都有过单恋的经验，可能还不止一次，而单恋里面，如你所知，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说的是货真价实的爱情，也叫恋爱，不仅他中意她，而且她中意他，帅小伙和俏姑娘相互看上眼了。懂了吗?如果你足够诚实，你便会承认，爱情在中学里是少数人才得以享受的特权，他们将秘密维持了这么多年，要不是郝杰，我们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呢!

　　那么，这个秘密的答案是什么呢?或者说，导演是如何将秘密呈现给我们的?我建议，诸位不妨尽快去影院看看这部电影，那个答案更多是诉诸于感受的，你只有亲自感受一下你才能感受得到——问题是，难道各位一点不感到好奇吗?你们在初中和高中时候就错失了良机，以至于有些人直到工作多年后还是光棍儿一个，至多靠亲戚朋友介绍相上几次亲，指望借此一窥爱情的真谛——恕我直言，这只能是痴心妄想。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专业人士，我有责任有义务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言(倘若你不嫌弃)把郝杰先生通过情节设计和视听语言揭示出的答案转述如下。用一句话概括，这个答案就是：他看她，她也看他。是的，答案就是这么简单。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这也是为什么我推荐各位去一趟影院的原因。让我们试着回忆一下过去看过的电影。在大银幕上，我们能看到的是什么呢?无非是人物看什么，人物做什么，人物说什么，人物听什么。没有爱情经验的人(比如我)，多年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幸运儿，到底对其倾慕的对象做了什么，或者说了哪些情意绵绵的告白，才最终抱得了美人归?原来，我们一开始就思考错了方向。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他们做了什么和说了什么，而在于他在看什么，并且看什么的时候正好那个什么也在看他。
 

　　将一句话概括拆解开来，即导演和另一位编剧设计出来的情节：他一次次地看她，她也一次次地看他;有时在近处看，有时在远处看;有时互相看的两个人都是干的，有时一个是干的，另一个被水给淋湿了;再有时，他和其他人一起看她，而她只看他一个人。爱情在此间悄然发生了，当赵闪闪试探着用小拇指挨上李春霞的小拇指而后者又没有挪开，爱情得到了确证。接着，他们散步啦，她坐他的摩托车啦，她们亲嘴啦……清清楚楚，简简单单，并没有锲而不舍地追求，也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一切都在我们的想象范畴之内，却出人意料的轻快质朴。他对她说了什么值得我们借鉴的台词吗?“李春霞。”噢，如果这也管用，那全中国早就消灭单身啦。
 

　　到此为止，我们仍然不知道爱情为什么发生。赵闪闪为什么喜欢李春霞，因为她漂亮?李春霞又为什么喜欢赵闪闪，因为他纯真?导演完全无意，或者说还没有狂妄到要对此做出解释。他不打算成为一个爱情理论家，电影也无需承担解释因果的义务，甚而，因果律之外的世界才是属于电影的领域。他呈现了一种可能性，即爱情可能是这样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爱情的魅力便在于它包含着无限可能，却并不存在着一种明确的定义。相比而言，近期上映的贾樟柯先生的《山河故人》因为执着于要将因果解释清楚，在情节设计上令人感到既吃力又笨拙。
 

　　《我的青春期》致敬了好几位电影导演，其中就包括中国现实主义电影的主力中坚贾樟柯。贾或多或少是郝杰的一个启蒙者。《我的青春期》仍能划归到现实主义的范畴，但是，郝杰不同于其先行者的地方在于，他试图摆脱现实主义加给电影创作的重压。论及我们的中学时代，我们能想到什么呢?高考压力、性苦闷、不合理的教育制度、甜美又苦涩的情感、校园欺凌、重复而又无聊的日子、虚荣心的萌动、逼仄的宿舍和难以下咽的饭菜……如何忠实地反映这个重要的生命期和这种繁杂但又单调的生活?郝杰的原则(我揣测)是，不求忠实，但求有趣、可感。
 

　　在此种原则的指导之下，因果被弱化，过程被回避，留在银幕上的是极其松散的情节：发书、英语老师的自我吹捧、班主任教育学生要洗脚、校长被砸、宿舍打劫事件、游戏厅娱乐、毕业烧书……它们就像是随机而来的一些记忆碎片，与爱情主线没有严密联系，拿掉几个也不影响故事的完整性，但却粗枝大叶、云淡风轻地构建了一种触动人心、勾起回忆、有时则引人发笑的中学生活图景。人物塑造上，两位主人公都难以称得上拥有立体和复杂的性格，他们只不过是陷入了爱情的年轻人;而配角，比如赵闪闪的好朋友四大天王，则完全是一种漫画式的人物，拥有郝杰招牌式的猥琐相貌和油光闪闪的头发。除此之外，梦境、幻想、电影中的电影也被郝杰引入进来，消解了现实的冷峻样貌。所有这一切，令影片看上去格外轻快和灵动。
 

　　这牵涉到对待记忆(也就是过去的现实)的态度问题。不严肃，不沉重，不鼓吹理想，不贩卖忧伤，不评判人物与环境的是非对错，也不强行为过去赋予意义。而这，是不是更接近真相的一种态度呢?我不知道。但至少可以断言，郝杰作为贾樟柯的后继者，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又新劈出一条珍贵小径。
 

　　遗憾的是，郝杰在影片的后三分之一又开始向因果妥协了，他想方设法要给爱情画一个句号。于是，班主任被请出来棒打鸳鸯，社会小混混横空出世暴力夺爱，赵闪闪高考落榜导致先前的誓言无法兑现。这样的情节让人感到一种明显的编排感。好在那爱情结束得随随便便而又糊里糊涂，倒是很符合青春期爱情的特征。再后来，赵闪闪荣华归故里，李春霞嫁作他人妇，对白交代了她人生的几次戏剧性转折，老师、同学、情敌、朋友们都挨了时光的刀，或变得不再可怕，或变得不再可爱。这些设计，论剧情论手法都没有什么新意。但即便是这样，郝杰还是在最后给了我们惊喜：赵闪闪终于跟李春霞上床了。不幸的因，并未像我们预期的那样结出悲剧的果。物是人非没有击败两位主人公，朋友之妻的身份也没有构成真正的阻碍。在这位导演那里，人物不一定非得压抑自己的欲望。正因如此，我们才得以体味到一种背离了逻辑和必然性的别样魅力。
 

　　好，最后奉上法宝一件。通过《我的青春期》，郝杰老师告诉我们，该上就得上。泡妞如此，拍电影也一样。

想知道更多小品台词、相声剧本、话剧剧本、情景剧剧本，请关注“爱小品”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