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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豆瓣,风动浮云)昨日首映日,适逢特价,于是买了首映场,本抱着看下也罢的心态,没想到接连收获惊喜。此片的水准之高,超乎我的想象,堪称开辟了新派武侠电影新境界,实在是打心眼里佩服不已。
导演徐浩峰堪称传奇人物了,他是文人导演的代表人物,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导师,是国内导演界里学问内涵最深厚的学院派导演。同时他也是武林高手,是深谙形意拳的练家子。据说此人武痴到极处还曾从楼上跳下来过,也木受伤。他创作的武侠小说《逝去的武林》、《道士下山》,令他名扬文学界。他参与联合编剧的《一代宗师》曾获过香港金像奖最佳编剧奖。这部《师父》是他导演的第三部作品,我看过他导演的电影《倭寇的踪迹》,风格极为另类,在业界评价极高,但我个人不是很喜欢那部片子。由于《倭寇的踪迹》的票房极为惨淡,他的第二部作品《箭士柳白猿》几年前就已经在国外放映过,但至今无缘在内地公映。这部《师父》可以是徐浩峰自己掏心掏肺的诚意之作,此次得天独厚,从原著小说作者,到编剧,到导演,到武术指导,全部都是徐浩峰一个人完成,是他一个人的武林秀。他的小说必须由他自己来拍才能捯饬出原汁原味来。试看《道士下山》都被陈凯歌糟蹋成基情四射的喜剧片了,真是暴殄天物,坑死人不赔命。孩子是自己的好,作者电影的精准把握更加形神兼备,挥袖独舞中充盈着正宗的精气神与武林意境。
片子的风格已比前作《倭寇的踪迹》接地气多矣。全片情节紧张,波诡云谲,环环相扣,毫无冗繁多余之枝叶,令人如读小说般欲罢不能。涵盖之丰富,剧情之流畅,引人入胜,仿佛导航灯般的指引作用,令船时而滑入急流险滩,时而驶入高峡平湖,亦能畅望两岸风光。
此片最被人称道而且最为令人激赏的是片中的动作场面。徐浩峰凭借他自己亲自指导的武术场面,击败了《黄飞鸿之英雄有梦》、《杀破狼2》、《智取威虎山》、《刺客聂隐娘》四部强片而拿到了金马奖最佳动作设计奖。导演通过高标准严要求的武术训练实现了零威亚、零替身、零特效的“真武侠”。此片拳拳到肉、硬桥硬马的武打风格令人大开眼界、激赏不已。终于不用看讨厌的吊威亚飞来飞去,手一挥就四处爆炸的武打片。高手对决,是迅如雷电,数招制敌,以命相搏,而非奇技淫巧、花里胡哨的缠斗。廖凡为拍摄该片“闭关”两个月刻苦练功,每天早晨凌晨四点就起床“死磕”刀桩学习咏春拳,开机前累计练习功夫超过了720个小时。拍摄期繁重的武打戏份,常让廖凡伤痕累累。膝盖、肩膀多处受伤,其手指多次被兵器砍伤,左手险些骨裂。面对受伤,廖凡总是先顾拍摄,往往是等到拍摄结束后,才去处理伤势。这些为了影片的完美视觉效果和专业性的全身心付出都无愧于他柏林电影节影帝的称号。片中一场在巷中的重头戏,拍摄跨度长达11天,仅在巷战中就出现10种兵器。那场戏看得人血脉贲张,酣畅淋漓,非常过瘾,精彩至极!
片中的人物设置实际上是亦正亦邪的。我觉得导演本身的气质就是亦正亦邪的,他笔下的人物也具有这样的气场和风貌。人是复杂的,本难以用好坏二字来生硬区分。《道士下山》中道士何安下在西湖中害死了师娘和奸夫为师父报仇,他也近女色还留下了孩子。《倭寇的踪迹》中于承惠饰演的裘冬月也设计用调整灯笼角度的技术方式想一箭双雕害死自己的妻子和奸夫,只不过在最后一刻他紧急解除危险宽恕了他们。相似的都是人物内心的纠结矛盾,复杂的心理斗争。这部《师父》中廖凡饰演的陈识便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用类似于包养的金钱结算方式把宋佳饰演的餐厅服务员娶回家陪伴自己三年,定下不准问的约定,为了自己的欲望,也是为了自己日后计划中破解麻烦的后招。住贫民窟,极少逛街,不买东西,偶尔才吃比大米还便宜的螃蟹。如此的韬光养晦,心机不可谓不深。宋洋饰演的耿良辰是最大的牺牲品,廖凡为了在天津立足开武馆而提前设计培养了这个徒弟,为了让他当替死鬼,以实现自己的事业成功。直到徒弟死去,廖凡才良心发现,单挑副官,大战高手。廖凡饰演的师父为夫为师之初的出发点都是动机不纯的,但随着剧情的演绎,他对于宋佳饰演的女子愈加动情,到后来摒弃了事业与私心,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她,让她离开天津。对于祸害徒弟的悔恨与自责也吞噬着他的心。耿良辰最初来挑战并学武,实际上也是为了多看看美丽的师娘。宋佳饰演的师娘,对廖凡的感情也是渐进式的发展。从金钱的契约包养协议到廖凡英姿勃发单挑众多流氓混混,又好感上升为感激与钦佩,后面越发深厚了。宋佳饰演的人物实际上对于徒弟耿良辰也有着一定的特殊感情。她猜透廖凡要拿徒弟当事业的献祭品后,她专门跑去暗示了耿良辰要注意危险,但是耿没有理解意思。她听耿说其对一个摆茶摊的女孩有好感时,专门跑去看了看,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但也暴露了她心中的些许酸涩和嫉妒。蒋雯丽演的邹馆长,笑面虎般的人物,笑容满面柔声细语之下,却皮里阳秋,权利欲极重,她其实是最后的胜利者。许多变化和毒计都来自于他的安排。金士杰饰演的宗派领袖郑山傲被徒弟黄觉在摄影机前打败而一世英名尽毁,声名狼藉,远走异域。黄觉饰演的督军副官被飞刀暗算杀死,并把罪责推到廖凡头上。这些都是出于邹馆长的幕后安排。如同下棋一样,她已经算好了后面的许多步棋。影片中大到当时的天津武林,都有着一股阴郁颓败之风,为名为利为私心,师父们都不传真功夫,武林渐趋式微。廖凡饰演的咏春拳师傅的出现,是为了扫除和打破这一荒诞颓废之风,希望传承一门绝学,有着倾囊相授的决心和勇气。他的实现目标的方法也必须在沉闷、暗黑而且庞大的传统规则面前寻找夹缝进行突围。武林的面子与里子,更多的是苍凉与无奈。
演员的表演都挺不错的,无可厚非。原本不太喜欢廖凡的,尤其是《命中注定》那个逗比形象实在令人大跌眼镜,话说回来,他其实还是比较适合于表情冷漠内心闷骚的角色。这部片子里他于文戏武戏都是完成得非常好了,无可挑剔。宋佳具有民国女子的曼妙与神秘的气质,非常美。金士杰在《绣春刀》里的魏忠贤已经让大家见识了他的演技,今年的片子《剩者为王》中他演绎的一段长时间的父亲独白令人印象深刻。蒋雯丽、黄觉在片中都演得非常到位。外景、道具、服装也都美轮美奂,细节上也很用心,尽全力还原那个时代的风貌。台词颇多令人留意的金句,有《一代宗师》般台词的酷劲与文艺范。情节中导演还不忘增加些小幽默小笑点,来调节活跃下气氛。可以看出,徐浩峰在商业与文艺间游走多年之后,也洗掉了太多晦涩的镜头表达方式,增添了许多接地气的要素,从商业化角度考量,他的尝试是较为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