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幸与不幸

题记：

(文/姬扬)今天看到AlphaGo击败职业围棋选手的消息，感到非常震惊：虽然明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根据对局选手樊麾的赛后感言，AlphaGo类似于全盛时期的李昌镐（樊麾：不犯错的对手太可怕）。

至于说今年3月举行的AlphaGo与李世石的对局（谷歌人工智能将迎战李世石），虽然不会有什么悬念，但肯定会引起极大的关注。这类似于20年前DeepBlue迎战卡斯帕罗夫，卡斯帕罗夫初战告捷，但是仅仅一年后，卷土重来的DeepBlue就笑到了最后。这次比赛，李世石肯定会赢下来的，唯一的悬念是：AlphaGo还需要几年才能登上围棋的最高峰？其他AI高手突然冒出来，也是可能的——就在几年以前，最强的电脑棋手还是Zen，他也只有业余高手的水平。

机器革命把人类从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而信息革命似乎要消灭脑力劳动。以前，99%的体力劳动在机器面前不知一哂；而今，99%的脑力劳动在机器面前也自愧不如。“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可是跟机器比起来，这些才能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方今之世，即使才如卫霍、谋似良平，可能也无法抗御机器的力量。

人类社会的未来是什么？大同社会、共产主义还是Matrix？

凭阑静听潇潇雨，故国人民有所思。

2016-01-28

AlphaGo击败职业围棋选手，这是人工智能的胜利，更是科学技术的胜利。我们在欣喜之余，不免也会感到几分迷惘，仿佛听到孟子在说话：人之所以异于机器者，几希。

还是乐观一些吧，不用那么多愁善感的。借这个机会，我也效仿金庸先生，说说我心目中的、与围棋有关的三个半幸运者和三个半倒霉蛋吧。

围棋主要是在中日韩三国流行。根据上古传说，“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围棋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日本围棋据说始于日莲上人，大约是800年前的事情；而第一世本因坊算砂不过是400年前的人物。韩国围棋的历史就更短了，但是最近几十年出了好几位了不起的人物。人工智能用于下棋，当然是计算机出现以后的事情了。大概是在70年代，电脑第一次战胜了棋类世界冠军（好像是一种类似于井字棋的十五子棋）；90年代，IBM的深蓝在国际象棋上战胜了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今天，Google的AlphaGo第一次分先战胜了围棋职业选手。这是围棋史上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至于说幸与不幸，还难以逆料。

我说的这三个半幸运者和三个半倒霉蛋，多少都与这千年未有的大变局有些关系。

先说说三个半倒霉蛋吧。这半个倒霉蛋，当然就是樊麾了，作为败在电脑手下的第一位职业棋手，肯定是实至名归的了。其他三个倒霉蛋，我就公平地分配给中日韩三国吧。中国的倒霉蛋当然是丹朱，虽然说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围棋高手，“尧造围棋，丹朱善弈”，但是大家伙记住的只是他不长进——他是历史记载中第一个不成器的官二代，“丹嚣象傲”，说的就是他啊。他的老爸尧为什么要发明围棋？就是因为他不长进啊。日本的倒霉蛋应该是木谷实，他倒霉就倒霉在生不逢时，碰到了吴清源；也许有人认为是幻庵因硕，但是他的名气太小了，徒弟也比不上木谷实，木谷道场的内弟子有70人，段位总和超过500段，当年的棋坛巨星们基本上都出自木谷门下。韩国的倒霉蛋是谁呢？当然非李世石莫属了。韩国这些年来高手辈出，曹薰铉、李昌镐更是绝世高手，李世石棋才了得、成绩也非常辉煌，不愧为当世第一高手，但是偏偏他就赶到了AlphaGo横空出世的时代，这一场比赛，“胜之不武，弗胜为笑。”我是看好他的，认为他肯定能赢下来。但是，他还是太倒霉了。

再说说三个半幸运者吧。这次我就不讲公平了，统统都分给了中国。第一位幸运者是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他既没有留下任何棋谱，也不知道是何方人氏，只是因为会下棋，就“名著于竹帛，声传于后世”。另外两位幸运者就是吴清源和聂卫平，“弈本小道”，可是他们都是在时代需要英雄的时候，挺身而出、用实力实现了自己的价值，真是幸运啊（参见我的围棋琐谈）。吴清源先生更是以百年高寿离世，幸运地避免了AlphaGo带来的冲击。

还有半个幸运者，他是谁呢？那就是我啊——别笑，当仁不让于师嘛。我是个围棋爱好者，非常幸运的围棋爱好者：当年聂旋风横扫擂台赛的时候，我知道了围棋、开始学着下围棋；九十年代中国围棋更进一步的时候，我这个三脚猫的水平也在提高，又赶上了网络围棋的开端；新世纪开始以后，中国围棋越来越繁荣、越来越强大，我也时不时地在网上下个棋什么的、找些乐子；前几年，当我还对自己的围棋水平保有一点点残存的幻想、以为还有可能提高的时候，又幸运地被人浇了一头凉水：我朋友的小孩开始学围棋，在外面上的辅导班，有时候来找我下下棋；那时候我已经在网上被虐得没什么信心了，但是总觉得“非战之罪也”，可是跟这个小朋友下，开始可以让他子，后来不到一年，就输个底儿掉——从此我就彻底放弃围棋了。多么幸运啊，多么及时啊！今天我听到AlphaGo的消息，真是太高兴了。小朋友，谢谢你！

李世石，祝你胜利！

AlphaGo，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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